胡太后是北齐安定郡人,其父为胡延之,母亲为范阳卢道约的女儿,兄为胡长仁。天保(北齐文宣帝高洋的年号,公元550年—559年)初年,长相出众的胡氏在朝廷选美中被选为长广王妃。
公元561年,武成皇帝高湛继承了北齐的皇位后,将长广王妃胡氏册立为皇后。
北齐武成帝(537~569年),即高湛。北齐皇帝。公元561~565年在位。高欢第九子。文宣帝时进爵为长广王,拜尚书令兼司徒,迁太尉。天保十年(558年),废帝与尚书令杨欲削减宗室诸王权势,遂与常山王演、勋贵贺拔仁等密谋,于乾明元年(560年)发动政变,杀杨及废帝,并立演为帝。是为孝昭帝。次年,孝昭帝死,继位并改元大宁。后禅位于太子纬,自为太上皇帝听政。后病卒。庙号世祖。
好色残暴的北齐文宣帝高洋临死前对他的弟弟高演说:“你想要篡我嗣子皇位的话,我也没什么办法,但是请你别杀我的嗣子!”真可谓语出惊人,高演惊骇不已,跪下连说自己不敢。高洋去世后太子高殷即位,尊祖母娄昭君为太皇太后,母亲李祖娥为皇太后,进封常山王高演为太傅,长广王高湛为司徒。
但是高殷即位还不到一年就被祖母娄昭君废为济南王,叔父高演篡位当了皇帝。因为娄氏是高演的母亲,所以她也由太皇太后的身份又回到皇太后。高演妃元氏成为皇后,五岁的儿子百年立为太子。不久以后,十七岁的废帝高殷被害死在晋阳。
两个月后高演得病而死,临终时留下遗书给弟弟高湛,让他入继帝位,遗书后面写着:“你应该将我的妻子与孩子好好安置,不要学我那样。”
高湛即位以后听说故帝高演的皇后元氏有一种奇药,就派人去元氏那里索取,不料被元氏一口回绝了。高湛怒从心头起,令阉宦驾车当面叱辱元皇后。元皇后不敢反唇相讥,只有忍气吞声,默默地流泪,将两只眼睛哭得像桃子似的,孤身一人去了高演的陵墓前恸哭。高湛余怒未消,将她降居顺成宫幽锢起来。
第二年正月,高湛立妃子胡氏为皇后。胡氏是安定人胡延之的女儿,在她出生的时候有猫头鹰在外面的帐篷上鸣叫,当时人以为不是吉祥的预兆。胡氏及笄后,被选为长广王高湛的妃子,她姿貌十分平常,但是性情却极为淫荡。高湛也是个好色的膏粱子弟,得到这样的妻子可以说是相得益彰。
册封皇后的那天晚上,在后宫设宴庆祝,高湛在外殿早已饮酒半醉,这时摇摇晃晃地闯入后宫,那些为皇后祝贺的内外命妇都站起来迎接高湛,高湛狞笑着说:“这里都是一家人,你们不要拘束。”然后他睁开色眼将这些妇女挨个儿瞄了一遍,忽然看见一个丰姿绰约的中年妇女,不由的浮想联翩。再仔细一看,原来是嫂子李祖娥,她是文宣帝高洋的皇后、废帝高殷的母亲。
高湛咽了口唾沫,在那里坐立不安。但周围的人太多,又不好意思过去搭讪,只好强压欲火敷衍了几句回去睡了。这天晚上在与胡皇后云雨之时,他心里想的是皇嫂李祖娥,睡下以后精疲力竭的他更加懊丧。常言说“家花不如野花香”就是这个道理。
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的黄昏,高湛摒去左右随从,一个人来到了李祖娥所住的昭信宫。当有宫女报知李祖娥,她心里很狐疑,不知新皇帝来她这里做什么,可是又隐隐约约有预感,觉得高湛可能起了色心。李祖娥寡居寂寞,既盼望高湛对她非礼,又害怕这种乱伦的事情,心里七上八下难以摹状。
高湛到了昭信宫坐在那里不说一句话,只是双目紧紧盯着李氏娇艳的脸庞。李祖娥又惊又羞,她低头问:“陛下这么晚到这里做什么?”高湛笑着说:“夜里没有什么事,特意陪伴皇嫂坐坐。”李祖娥说:“陛下的后宫美艳如云,何处不可消遣,单独到妾这里……?”高湛又说:“即位以来还没有亲近过皇嫂的娇颜,今夜特来相会。”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纯属于调戏了,李祖娥脸上一红,起身就走。高湛一把拉住她的裙裾,李祖娥惊骇说:“陛下身为天子,怎么不顾及名义呢?”说话间用手一推,高湛没有预防,打了一个趔趄。他恼羞成怒说:“今天你从我也得从,不从也得从,否则杀了你的儿子!”
威胁到了自己的儿子,李祖娥不敢再拒绝,脸上的香粉都被冷汗浸湿了。身边的宫女见此情景都知趣地回避出去,高湛伸开双臂将她轻轻举起来搁到床上,李祖娥嘤咛一声搂住高湛的脖子。那些在深宫里生涯寂寞的宫女都溜到窗户下偷听,只听见里面窸窣娇颤的声音,都吐出舌头相视而笑。可谓里面做得不亦乐乎,外面听得也不亦乐乎。
春宵一刻值千金,漫长的一夜在高湛感觉里只好像短短的一瞬间。忽然看见窗外天光大亮,高湛叹了口气,穿衣服前又把李祖娥淫蒸了一次,然后才恋恋不舍地起床出宫去上朝。从此以后高湛每夜都在李祖娥那里夜宿,春风几度后她便怀孕了。
这边高湛忙得昏天黑地,那边胡皇后也没有闲着。给事和士开武善于握槊,文工于弹奏琵琶,而且是个风流隽朗的人物。当初高湛为长广王时和士开已经得到了高湛的信任,常入侍左右,辟为开府参军。高湛即位之后升任和士开为给事。胡后以前就对和士开暗自倾心,此时乘高湛与嫂子乱伦,她贿通宫女,引和士开入宫淫媾。和士开极力在床笫上满足胡后,二人欢狎之余也发下了千般毒誓,要做一对长久的鸳鸯。
高湛时刻怕胡后责备他与李祖娥的关系,凡是胡后的要求他都毫不犹豫地答应。胡后乘机念叨情夫和士开的好处,高湛便擢升和士开为黄门侍郎。
大宁二年娄太后病重。一次睡觉的时候,衣服忽然自己飞起来,她听从巫媪的话改姓为石,但是不顶什么用,四月的时候在北宫病逝。她活了六十二岁,生下六男二女,其中有四个儿子都当了皇帝,即:高澄、高洋、高演与高湛。也算是前无古人,后无来者。
娄太后未死时,邺城流传着一首童谣:“九龙母死不守孝。”在她死后,高湛居丧不换孝服,仍穿着大红色的袍子置酒作乐。宫人给他进白袍,被愤怒的高湛掷扔在地下,和士开也请高湛暂时停止宴乐,被高湛拽住衣领殴击了一顿。高湛在娄太后的儿女中排行第九,应验了童谣。
皇嫂李祖娥怀孕快要生产,她的亲生儿子太原王高绍德请求入见,李祖娥挺着大肚子羞愧难当,便不让高绍德进宫。高绍德听到母亲躲着他不肯见面,连讥带讽说:“儿子也知道母亲腹大,因此不见儿子。”这句话传到李祖娥那里,她不禁惭愤交并。过了几天李祖娥生下一个女婴,生下后便立刻溺死了。高湛听到了此事怒不可遏,他手持佩刀闯入昭信宫怒叱李祖娥说:“你怎么敢杀我的女儿?!我也杀你的儿子给你看看!”说着便令左右去召高绍德。
高湛一等高绍德来到面前便用刀背上的铁环痛击,高绍德忍不住疼痛跪在地上哀求,高湛怒骂说:“你父亲打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言相救?现在还想活么?”说着再用力挥刀猛击,高绍德鲜血流了一脸晕倒在地上,片刻后气绝而死。李祖娥见儿子死得凄惨无比,当下号哭起来,高湛像发怒的野兽,命宫女脱下李祖娥的衣服,取鞭子抽打她裸露的肌肤。打了几十下之后,李祖娥雪白的胸背都是血,倒在地上像一团鲜血淋漓的肉泥。高湛觉得自己有些累,命人将李祖娥装进绢囊中投在御沟的水中,过了半天再捞起来,打开绢囊,只见流血淋漓已经没有了人的形状。高湛这才觉得解气,他吩咐宫女说:“假如她已经死了就不必再说,假如没有死,就让她去妙胜寺里做尼姑。”
高湛走了之后,宫女立刻抢救,幸运的是李祖娥还有一口气,救治了半天她终于起死回生,宫女将她抬上床榻,过了两昼夜手脚才能活动,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真仿佛两世为人。待伤口愈合以后宫女将她用牛车拉到了妙胜寺,从此剃发为尼,与青灯黄卷为伴。
黄门侍郎和士开善于谄谀,他所说的都是极为淫秽鄙亵的话,高湛恰恰就爱听这些。和士开对高湛说:“自古以来没有不死的帝王,尧舜与桀纣死后一样都化成了灰土,没有什么区别,陛下春秋鼎盛正是及时行乐的大好机会,快乐一天抵得上百年,国事尽可付与大臣,何必以俗事自寻苦恼呢!”高湛十分赞同,从此很长时间才上朝一次,上朝的时候椅子还没有坐稳就走了。
和士开善于持槊,胡皇后也想学槊,高湛便令和士开教导胡后。胡后与和士开在床帷间肉槊也玩了许多年,何况这种铁槊。当和士开握槊教导胡后时,二人眉目传情都会意一笑。高湛在一边饮酒,还稀里糊涂地跟着傻笑,好像自己也懂得二人的心意。河南王高孝瑜是文襄皇帝高澄的长子,他婉转进谏高湛说:“皇后是天下母,怎么可以与臣下肌肤相触?”高湛根本不当一回事。高湛戴绿帽子自己不以为然,高孝瑜却喜欢替别人担忧,他又上书说赵郡王高叡的父亲与小尔朱氏私通,被高欢杖毙,这样的人不宜亲近。
高叡与和士开都因此痛恨高孝瑜,便私下诋毁他,只说有他河南王,不说有陛下。其实高孝瑜也是一个举止不谨的浮浪之徒,他曾与娄太后的宫人尔朱女暗地里私通。高湛立刻将高孝瑜召来,逼他喝下三十七杯酒。高孝瑜喝完以后,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。高湛命左右用犊车拉出高孝瑜,途中高孝瑜醒来要茶解酒,被人用鸩酒代茶毒死后扔进河里。
北齐散骑常侍祖瑁与和士开朋比为奸,他私下对和士开说:“像你这样受到宠幸的古今没有第二个,但陛下有朝一日不在了,试问你如何克始克终?”和士开听他一说不由得愁绪满腹,他向祖瑁问计。祖瑁告诉他应当劝高湛禅位给太子高纬,这样高纬感谢他的恩德,便可以无忧了。和士开依计而行,高湛也觉得处理政事太累,不如做太上皇可以有充足的时间一心用在色欲上。于是在河清四年禅位给太子高纬。这时的高湛才只有二十九岁,因为荒耽酒色身体精力渐衰,做了太上皇不久病情加重,没有几年就病死了。
高湛死后胡氏与和士开相奸更加肆无忌惮。朝臣为了巴结和士开无耻地拜称他为父,和士开偶然患了伤寒,医生说必须服用黄龙汤。黄龙汤就是多年的粪汁。和士开难以下咽,一个干儿子来看望他,见了黄龙汤伸长脖子一饮而尽。
琅玡王高俨弹劾和士开,他巧妙地将奏章掺杂在其他的文书里,高纬简单翻了一下便不耐烦地说:“可实行的就去实行,朕不想看这些。”于是权焰炙人的和士开稀里糊涂地送了命。
胡太后听到和士开被杀的消息悲痛欲绝,正在寂寞无聊之时,一次她在寺院拜佛烧香,寺里有一个名叫昙献的淫僧,他下阴部与秦朝的嫪毐有一比。胡太后看中了昙献,昙献也殷勤献媚,二人在禅房成就了一番秽事。昙献的床笫功夫远非华而不实的和士开可比,胡太后乐不开支,她取国库中的金银珠宝连箱磊车地送给昙献。即使高湛活着的时候所躺的珍宝镶嵌的胡床也搬到了寺里,与昙献一同坐在那里调情。
后来胡太后欲火更炽,她索性将昙献召入到后宫,托词让他诵经超度亡灵,其实是夜夜在胡太后的肚皮上超度已死的高湛。不久昙献又召集了许多徒弟,胡太后赐号为昭玄统僧,这些徒弟戏称昙献为太上皇。其中面目娇好的少年僧人免不了被胡太后受用,她像皇帝一样每夜召幸一个和尚,真是其乐融融。胡太后怕被高纬知道,又将这些僧人打扮成尼姑,涂粉画眉遮掩起来。
皇帝高纬看望胡太后的时候开始还没有觉出异常,有一次两个僧人化妆过于妖艳,惹得高纬欲火焚心,他迫令二僧侍寝。这两个僧人三魂吓飞了七魄,高纬见他们羞涩恐惧地朝后退,便令手下强行脱去僧人的裙子,这下原形毕露,二僧的下体与高纬一模一样。高纬又惊又怒,这才知道母亲胡太后的苟且情事。他当下亲自讯鞫,二僧如实招供。高纬将这些僧人全部杀死,并将胡太后徙至北宫幽禁起来。高纬下旨内外诸亲一律不得与胡太后相见。
后来高纬将胡太后迎还。高纬怕胡太后因幽禁之事报复,此后每次胡太后做的食物高纬也不敢动筷子。齐国灭亡以后,胡太后沦落到周境的烟花丛中恣行奸秽,真是如鱼得水,难怪有人笑称她前世就是个操皮肉生涯的女人。
胡氏嫁给高湛时,高湛还只是长广王。胡氏叫什么,史书中没有记载,只知道,她出生于名门望族。南北朝时期非常看重门第,胡氏父亲一支是安定胡氏,在门阀士族里面虽然排不到前几位,也算名门;她的母亲是范阳卢道约的女儿。范阳卢氏,是中古时期声名赫赫的四大家族崔、卢、李、郑之一。当时,这些大家族的儿女们尊贵得很,一般人家是高攀不上的,即便是皇族想要染指,也得费一番周折。反观高家,高氏江山的开山鼻祖高欢号称出身渤海高氏,可是这个出身经不起严格推敲。所以,倘若不同门阀士族联姻,他们本质上还是草根,说话办事,都没有底气。因此,高氏与胡氏联姻,除了看中胡家女儿的相貌以外,应该也与她爹妈累世门阀的背景有关。
关于胡氏还有一个传说。据说胡氏还没出生时,有一天,一个游方僧人突然登门造访,神色诡秘地对主人说:“此宅瓠芦中有月”。再问,就一个字也不多说了。多年以后,胡氏被册封为皇后,胡家人这时才回过味来,原来,那僧人是说,我们胡家要出一个皇后啊。“瓠”是胡的谐音,“芦”是卢的谐音,月亮则是皇后的象征。除此以外,还有另外一种解释,瓠芦就是葫芦。卢氏怀孕待产,大腹便便,正像一个大葫芦。瓠芦中有月,也就是说,卢氏的肚子里装着一个月亮。月亮是皇后之瑞,这就暗示,这肚子里的孩子,以后是贵不可言啊。
当然,这可能只是政治家们一种惯用的造势手段,当不得真。
但是,可以肯定的是,胡氏在进入高家时是一个典型的名门闺秀。在她作为长广王妃时,史料也并未记载胡氏有什么不检的评议。想来当时高湛当时上有皇帝,自然还不太敢胡作非为,对胡氏应该还有几分尊重和呵护。胡氏性情大变应该是从高湛当了皇帝之后。
北齐皇室的男人中,除开山老祖高欢和他的儿子高演外,几乎个个都是禽兽加神经病,高湛也不例外。561年,高湛从哥哥们手里接过了皇位后,长广王妃胡氏随即被册封为皇后。坐上这个“母仪天下”的位置,也算大富大贵了。可惜,胡家小姐并没有找到幸福。在胡氏新册为皇后的那一天,按一般宫廷惯例,高湛理应在胡氏寝宫歇宿,然而这位皇帝却在那一晚以儿子相逼,强占了他的寡嫂李祖娥。那个夜晚李祖娥的欲哭无泪自不用说,胡氏在那天晚上一定是被伤透了心。此后高湛的恶行并没有收敛。他放着众多的妃嫔不去宠幸,偏要以折磨李祖娥为乐,李祖娥因为怀了高湛的孩子,觉得无脸见人,生下女儿便亲手淹死,高湛大怒,当着李祖娥的面把李祖娥唯一的儿子一下一下打死,又把李祖娥打得遍体鳞伤后扔进护城河中。
胡氏第一个男宠是高湛的亲信和士开。和士开的先祖是西域胡人,本姓素和,不但长得面目俊秀,善于逢迎,而且多才多艺,谈得一手好琵琶,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。
高湛知道这事后,并不吃醋,还有意成全他们。和士开善使一把铁槊,胡皇后说她也想学槊,高湛便命和士开教她。这样便有了便利条件,胡皇后与和士开眉来眼去,乘机调情,两情相悦。
高湛对胡氏如此纵容,可能有理亏成分。想来,高湛当上皇帝,胡家多多少少出过一些力,高湛当皇帝了,便冷落胡氏。而胡氏到底也为他生儿育女,他自己或许也感觉不好意思,于是不追究胡氏的胡天海地。还有一种可能,高湛自己就是个淫乱之人,或许觉得淫乱根本不算什么事。
和士开是一个对政治极为热衷的人,很受高湛宠幸,再加上胡氏的宠爱,他在外朝内廷都极有势力。但是老谋深算的和士开并不满足于此,他想尽快靠拢太子高纬,为将来留一条退路。于是他劝高湛及时行乐,把皇位禅让给太子高纬,将国事委托大臣,自己当个有权不干事的太上皇。高湛言听计从,当真安排了“禅让大典”, 禅位于10岁的儿子高纬。三年后,高湛因酒色过度而亡,年仅32岁。胡皇后被尊为皇太后。高湛临终之际,向和士开托孤。从此,他大权独揽。
高湛已死,江山也已收入囊中,和士开同胡后的私情,更是无所顾忌。朝中许多大臣对此深为不满,上奏皇上,要求处死和士开。但高纬年少昏庸,不敢怎样。但胡后的二儿子,琅琊王高俨对这个飞扬跋扈、大权独揽的胡人早就看不上眼,更无法容忍朝野喧喧,都在传播他母亲与和士开的丑闻。于是,他与胡后的妹夫冯子琮合谋,设计将他杀死。胡太后又悲又气,但也无可奈何。这件事让高纬看到了弟弟的才能,于是又设计杀了高俨。胡氏虽然看惯了杀戮、背叛、死亡,但自己的情人和儿子之死应该还是让她感到了针刺般的痛。
和士开死后,胡氏生命里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空当。因为惧怕高纬迁怒,朝臣里没有人敢靠近胡氏,她难免觉得寂寥。有一天,她出宫散心,结识了寺庙里的和尚昙献,两人经常在禅房私会。胡氏对昙献极其大方,不但把国库里的金银珠宝多搬入寺院,还将高湛的龙床也搬入禅房。最后,为了掩人耳目,胡氏索性以讲经说法的名义召百名僧人进宫,昙献当然也在这百名僧人之列。二人的关系宫里的人早已看出端倪,甚至有人遥指太后,称昙献为太上皇。
没有不透风的墙,这话最终传到了高纬耳朵里,但他并没有太往心里去。直到某一天,高纬入宫向母亲请安,见母亲身边站着两名新来的女尼,生得眉清目秀,姿色十分美艳,不觉垂涎万分。当夜,命人悄悄宣召这两名女尼,逼其侍寝,可是两名女尼抵死不从。高纬大怒,命宫人强行脱下两人的衣服,一看,原来是两名男扮女装的少年僧侣,是昙献手下的小和尚,生得十分漂亮,被胡太后看中,带回宫中淫乐。胡太后怕高纬知道,才让他们乔扮女尼入宫。高纬又惊又怒,一下子明白了母亲的秽行,第二天就下令将昙献和两名小僧斩首,将太后迁居北宫,幽闭起来,同时颁下诏书,没有他的允许,谁也不能同太后见面。从此,胡氏便在寂寂深宫,当起了锦衣的囚徒。
胡氏本以为自己会这样终老而死,没想到,有一天,有使者求见。胡皇后见惯了高姓皇族杀人如麻的手段,以为自己的亲生儿子要对自己下手了。结果,使者进得门来,只是承皇帝的旨意,要把她接回去。原来是皇帝终究念在母子情深的份上,赦免了母亲。虽然如此,胡后对儿子的疑虑仍然没有打消。胡氏如此,后主高纬对他的母亲,也是时刻提防着。每次去胡后那里,宴会上的食物,高纬都不敢尝――怕她毒害自己。
这母子二人,时刻保持着客气而又相互防范的距离,谁也不肯主动向对方靠近一步。
高纬即位时,腐朽的北齐政权已经风雨飘摇,他自己仍然荒淫无道,自称“无愁天子”,结果,在继位12年后,即公元577年,北周大军压境,高纬慌忙将皇位传于自己8岁的儿子高恒,然后带着高恒等十余人骑马准备投降南方的陈朝,途中被俘。北齐政权轰然倒塌。
凤坠九天,胡氏与她的儿媳――高纬的皇后穆黄花,直接从云霄之上堕入十八层地狱。只不过,高氏的后宫原本就是一个修罗场,所以亡国对于胡氏来说或许只是从地狱的十七层坠到第十八层,其间没有什么分别。
胡氏一行人被俘至长安以后,周主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,并没有马上对高氏的残余下手。但是,养痈遗患这个道理,谁都知道。所以,9个月后,高纬与儿子高恒一起被辣椒塞口而死,终年仅23岁。其他高姓男子也多以谋反罪被诛,女人们有的被赏赐给王公贵族做妻妾、做奴仆,有的被放出宫去。对于那些养在深闺、肩不能提、手不能担的女人们来说,自由就是死亡的同义语。据说,被释放出宫的那些北齐女眷们,有一部分流落到益州,也就是四川,靠卖“取灯”为生。所谓取灯,就是将木头削成小木片,然后,将硫磺涂在木片顶端,摩擦生火。其形制,类似于火柴。
胡氏,这个前朝的太后,也在被遣之列。她不想去卖取灯,她想起了女人最原始的资本。当时胡氏不过四十余岁,风韵犹存。就算自己不行,还有自己的儿媳妇,高纬的正妻,不过二十余岁,正是风华正茂的后主皇后穆黄花。于是,在北周首都长安城最繁华的大街上,一座青楼拔地而起。昔日两位皇后成为妓女,自然不缺恩客。好奇心,窥视欲,还有别的说不清、道不明的情愫,让长安男人们竞相前往。生意兴隆之际,胡氏兴奋地对穆黄花说:“为后不如为娼,更有乐趣。”正是这句话让她不得翻身。
事实上,这句话是在什么情况下说的根本无法考证,但是却成了胡氏寡廉少耻的铁证。
胡氏怎么死的,无迹可寻。有一种说法是她在无日无夜的狂欢中,髓竭而死。也有人说,人老珠黄之后,门前冷落,车马稀少,没了男人,她抑郁而终。在正史中,胡氏得到了善终。可是,怎样死的又有什么关系。“欲”字是这个女人身后留下的“墓志铭”。
胡太后无疑是史学家笔下的“黑典型”。但是,人们只忙着批评一个女子的行为,却不考虑这行为是发生在什么环境下,其中是否有很多难处和内情。
人之初,性本善。每一个人出世时都是雪白的。胡氏出身名门,所受的教育应该也是大家闺秀式的,想当初,她必定也是娇羞如花,清纯如水。只可惜,她生错了年代,嫁错了男人。人的一生,若没有好的开始,就很难再好起来。胡氏是婚姻的失败者,可她却不甘心做生活的乞丐,于是就必须寻找宣泄口,而当时的环境无法提供更好的出口,所以她不得不沉溺于欲。
从胡氏嫁入高家,到国破家亡,流落市井,她从来都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。我们倒真的希望青楼为妓是她真心的选择。
北齐胡太后的言行让人不禁想起法国皇帝路易十五,他说了一句:“我死之后,哪管洪水滔天。”但是,胡氏应该与路易十四有着本质的差别。她既没有牝鸡司晨的野心,也没有祸国殃民,只不过选择了自己认为最合适的生活方式。
胡小姐,从皇后变成了太后。虽说儿子高纬做了皇帝,可太后却非常年轻、漂亮。死鬼高湛,一辈子玩女人。作为名正言顺的老婆,胡小姐同样是血肉之躯,当然也有七情六欲。胡家人都见过大世面,绝不甘心老死在空房里。既然没人疼,就自己疼自己。她解开了精神上一条一条的绳索——我要快乐!就这样,胡小姐还在做皇后时,便开始在宫闱深处小心翼翼地物色“有情人”了。
哪儿来的“有情人”?身边除了太监,就是宫女。《北史》里说:“初武成时,后与诸阉人亵狎。”可怜啊!堂堂皇后,竟然跟太监求欢,还不是给逼的?虽说“有聊胜于无”,但这群拙劣的替代品,无论如何也抚慰不了少妇强烈的性饥渴。直到抓住和士开,胡小姐才活得像个女人了。
民国学者辜鸿铭谈论中国人的精神时说:“要估价一种文明,必须问的问题是,它能够产生什么样子的男人和女人。”“中国文明所培育的女性最高典范,就是皇太后。”南北朝,兵荒马乱,民不聊生,人们却钻出狭窄缝隙,寻求昙花一现的人生幸福。这个时代,更懂得生命脆弱、春阴苦短,便养育出了狂热而健美的色情。南方民族缠绵悱恻的性格得到北方民族强悍威猛的新鲜血液,北方民族的慷慨英勇同样被南方的烟雨水气软化,都变得更泼辣、更露骨。在杀伐四起的年代,醇酒、妇人成了安顿灵魂的救命稻草,爱欲的放纵被抬举到最醒目的位置。平民百姓尚且爱得起劲儿,被闲弃的年轻皇后找情人,难道就该受谴责吗?
1200多年后,俄国出了一位赫赫有名的女皇——叶卡捷琳娜二世。跟胡太后类似,女皇和丈夫有名无实,叶卡捷琳娜痛苦地告诉密友:“我无时没有书本,无时没有痛苦,但永远没有快乐。”
叶卡捷琳娜废丈夫彼得三世,成为俄罗斯的主人。屁股刚刚坐稳,她就迫不及待地纵情于声色了。她身边围拢着成群的情人和英俊的面首。即使到了垂暮之年,她仍喜欢听那些帅哥们的花言巧语。叶卡捷琳娜自称:“要是没有了爱情,哪怕只有一个小时,我的心都会不满足——这真是不幸啊。”
看来,只要条件允许,男女的欲望都将公然裸露出来,无拘无束,有恃无恐。
当然,两个女人的历史地位不可同日而语。叶卡捷琳娜三次瓜分波兰,两次对土耳其动武,还挑起了一次对瑞典的战争,俄国版图空前地扩张了,这个女人奠定了俄国的霸主地位。胡太后呢?毫无政治理想和人生抱负。她像个前胸贴后背的难民,只顾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食物,那俊美的面庞都被折磨得变了形。没办法,她首先要填埋欲壑,这个少妇的“本能”醒了。
折叠你说你的,我玩我的
胡太后的过人之处有三条:一是聚精会神地玩;二是诚心诚意地爱;三是扎扎实实地活。不客气地说,这也算人生智慧。
和叶卡捷琳娜、武则天相比,胡太后的胃口并不高。不一定非要有高贵的血统、英俊的外表、放浪的品性、忠诚的侍奉……她不过是随遇而安,可着条件物色伴侣。太监、朝臣、和尚……只要两情相悦,定然留在身边。为了跟一个叫昙献的和尚通好,胡太后千方百计地创造条件:“置百僧于内殿,托以听讲,日夜与昙献寝处”,还力排众议,替和尚弄到了“昭玄统”的禄位。细想想,胡太后不过是营造一种“终朝厮守”、“举案齐眉”的家庭氛围,尤其渴望那种做“贤妻良母”的幻觉,她在重温出嫁前的“女人梦”。可惜,有了条件,又丢了配角。可怜的贵妇,也只攥着一点微薄的资本——风韵犹存的容颜和黄花怒芳的春心。她笃信行乐趁年轻,恐怕再犹豫下去,这辈子就没机会了。想到这一步,便不难理解,胡太后为何会对“假面舞会”式的私生活,那样乐此不疲、一往情深。
母性,是女人与生俱来的原始情感。胡太后并未把身边的男宠当作调情的“药渣儿”,反倒像母鸡一样,张开热情的翅膀袒护他们。她诚心诚意地待人,颇有几分豪侠仗义。高湛在时,偷偷摸摸的,收敛点儿;儿子当国,大大方方的,放纵些。其实,宫里宫外,早就哄嚷开了:和士开跟太后不干净。犯了这种大逆不道的罪行,肯定要掉脑袋的。《资治通鉴》也有详细记载,569年,胡太后在前殿宴请朝臣。赵郡王高睿依仗自己是皇室宗亲,竟当场弹劾道:“士开,先帝弄臣。城狐社鼠,受纳货赂,秽乱宫掖……”一句话,这家伙早就该死了。胡太后眼眉一挑,冷笑道:“你们个个儿参奏和士开,请问,先皇活着的时候,早干什么去了?如今翻腾这些陈芝麻烂谷子,什么意思?是不是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?老实坐那儿喝酒吧,你少多嘴!”
高睿也是“一根筋”,他三番五次劝胡太后宰了和士开——这不是与虎谋皮吗?胡太后为保护情人,动了杀机,她暗中派人将高睿拖进华林园,活活地勒死了。
《北史》、《北齐书》都记载了胡太后的一段“秽行”:“帝闻太后不谨,而未之信。后朝太后,见二少尼,悦而召之,乃男子也。于是昙献事亦发,皆伏法。”这回麻烦了,胡太后那点烂事儿彻底败露。老天不佑啊——高睿一死,和士开也被暗杀了。胡太后可不肯睡凉炕,她又跟和尚昙献好上了。借着礼佛说法的名头,昙献大摇大摆地住进后宫。还用问吗?俩人天天黏在一起,躺在高湛生前的龙床上,日夜淫乐。此情此景,酷似未亡人对死者的嘲弄和报复。后宫,晨钟暮鼓,香烟缭绕,进进出出的都是俊俏的尼姑。高纬好色,见了美女就迈不开腿,他一眼就相中了两个,立刻强行拖走。岂料,小尼姑拼死反抗。等剥光袍服,高纬傻了——哪是什么尼姑?竟是两个剃光头的帅小伙儿。高纬恍然大悟,原来外边的风言风语都是真的——恼啊,恨啊!皇帝一句话,昙献那帮淫僧,秃头落地。
571年十月,胡太后被幽禁北宫,惨啊,还得自己睡凉炕!高纬严令,死死地看住她,不准任何人探视——还好意思活着?留你口饭吃就不错了。胡太后刚过了六年舒坦日子,又拐进了一条死胡同。
令人敬佩的是,虽身处绝境,可胡太后仍旧扎扎实实地生活。她堪称阅尽沧桑的“老江湖”,早已练就“宠辱不惊”的本事。即便被禁北宫,也并未掐死这个女人的心。她眨着眼睛合计:别着急,慢慢来,有口气儿,就有咸鱼翻身的资本,活着就是胜利。为了争夺生存空间,胡太后榨干了脑汁,想来想去,还得巴结亲儿子。于是,她把亲侄女召到身边,打算利用色相勾引皇帝。高纬果然上钩,572年八月十九日,大齐又册封了一位胡皇后。可惜,这个贪暴的朝廷实在维持不下去了。577年正月,西边的老邻居夺走了北齐的380个县、163个郡、50个州。
国破家亡,又在北周的虎嘴里苦熬了十个月,高氏宗族终于被指“谋反”大罪,全部赐死。男人都挨了刀,那些皇妃公主等女眷纷纷流落街巷,怎么活哩?替人缝缝补补、洗洗涮涮,有的摆摊卖火烛……
完了!胡太后的如意算盘也终于打到了头。俗话说:“褪毛的凤凰不如鸡。”她深知,当不成凤凰了,不如撂下架子去做“鸡”。
折叠妓女,也快活
历史是胜利者的记录,混丢了江山,总有人跟在屁股后边败坏、骂街。胡太后不像武则天,既没有文治武功,也没有政治资本,后人糟践她,还不是小菜一碟吗?你长得再俊美,也是荡妇,也是丑儿。
据说,胡太后流落长安,竟然“下海”当了妓女。合伙接客的还有高纬的穆皇后,小名“黄花”。北齐童谣里骂道:“黄花势欲落,清觞满杯酌。”还不是跟高纬吃了瓜落儿?这个20来岁的女人,自然要任婆婆摆布,反正已然众叛亲离了,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——卖!
大齐太后,徐娘半老;高纬美后,年少如花。谁不想见识见识这对“风尘新秀”啊?一时间,长安城里街传巷议,应者云集,婆媳俩的生意立刻就火了。婆婆一边乐颠颠地数钱,一边笑呵呵地跟儿媳妇说:“尝着甜头儿了吧?做太后、当皇后全都是扯淡,哪有娼妓逍遥快活……”
胡太后婆媳的这段笑话,正史没有明确记载,《北齐书》只含糊地点了一句:“(胡太后)齐亡入周,恣行奸秽。隋开皇中殂。”看来,她靠男人的嗜好,一点儿也没收敛。
南北朝时代,民间都讲究及时行乐。胡太后在男人身上打主意,也算世风所致吧。掌权的男人可以妻妾成群,有地位的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左拥右抱呢?古代中国,武则天堪称第一位“爱我所爱”的“女英雄”。即便胡太后婆媳真在长安当了妓女,又怎么样呢?自己养自己,总比去偷、去抢,或者坐以待毙更干净。虽说她也曾卖官鬻爵,谋取私利,但是她并没有政治野心,和那些独揽朝纲、造成大面积腐败的皇后、太后们相比,简直是小巫见大巫。她爱男人,至多属于性欲旺盛;她沉湎于情色,更多是弥补黄花年少的“生理亏空”。唯其如此,这个女性的生命才饱满圆润、如花绽放。
大隋开皇年间,长安城里红灯高挂,歌舞升平。不知哪一天,衰老的胡太后,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悄然死去。想必,她的唇角仍含着满足的微笑——今生快活,足够了。
那个众说纷纭的女人死了,没人在乎。隐约的歌声,烟霞似的飘过长安、渭水,仍是前朝曲调。谁家女子正凭窗吟唱:“宿昔不梳头,绿发披两肩。腕伸郎膝上,何处不可怜……”